【Evanstan】送你一块红胭脂 篇九（一个关于弯直好友如何细水长流走到一起的小故事）
九.
1.
有一年他喝醉了酒胡闹，弄破Sebastian小心收集来的琴谱，冷战两周后，Chris听从Carly建议计划自亚马逊上拍一本雪莱诗集的特殊印刷版赠给Sebastian道歉，结果男人预先打来电话，“好啦Chris，我没有在生气了。”
另一次，自己临时得了棒球赛的门票，于是放了Sebastian的鸽子，还诡称身体不适，对方心焦地上门探望，在门外等候半日。事后，他备了红酒同烤鸭上门谢罪，门一开，男人已经咧开嘴，“其实不算什么大事。”Sebastian温驯地望他，用手指戳他的眉心。
对了，得到第一份工作时，Sebastian为他挑选的礼物是受欢迎的男士香水，Chris尚且对西装领带也不能适应，于是整瓶香水置于洗手间熏味，对方看到应该也有心意被拂却的不快，但最终只是又赠他一份职业装扮的手册来慢慢教导。
Chris已太过明白，Sebastian从来不对自己生气，即便有，也定会在几日之间就消散，所以现下他对着已经空出的客房喃喃自语，“Sebby这次也一定没有生气。”
2.
其实Sebastian倒真的未表示不快，对于那个雪夜以及他抽出的手，发生过后，男人再未多言。
Chris犹记得两人是如何在街角和偶遇的Chace开始寒暄，甚至相约去了另一家酒吧续摊，大聊彼此的近况——Chace没注意到黑夜中两人曾缠绕在一起的手，只是在几杯金酒下肚后半醉半醒地对他打趣，
“哎？你这混蛋不要总缠着Sebby，否则他哪有时间结交新男友。”
Sebastian正温吞地抿一杯椰子酒，闻言抬头望向他，他张开嘴却无言，于是男人垂下了头，转动酒杯把玩，许久才再次抬头，“别开玩笑话Chace。”
之后的回家路途也非常顺利，到家后Sebastian还为两人热了牛奶解酒，但Chris隐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，忐忑睡了整晚，梦境并不香甜，顶着黑眼圈起床，男人已经衣衫齐整地坐在沙发，极其老派地用铅笔在报纸上勾勾画画，“Chris，我想我还是搬出去比较好。”是通知而非商量的口吻。
他瞬间手足无措，Sebastian已经站起来，像经年来无数次包容他时一样只是温和地摸的脸，“这样对我们都好。”
所以最终Sebastian也未有发脾气，也无割断两人的联系，在租好新公寓后，他在男人群发更换住址邮件的收件人名单里。Sebastian预备了朴素又温馨的迁屋派对，他也是受邀人。他提出帮忙打包，又载行李到对方的新屋，Sebastian也不拒绝，还做了姜饼答谢。他们的相处模式变回多年来所最熟悉的那种——妥帖又不失亲近，只是两人曾藏在同一张毛毯下缠绕在一起的手脚，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湿哒哒的吻，坐在餐桌的两侧，自己每回抬头时Sebastian正对着他又慌忙别开的眼，都像梦境一样消散了。
3.
周末，办公室所有人相约驱车去普莱西德湖度周末，Chris穿着新购的滑雪服从雪道帅气亮相，五分钟后一踉跄跪倒在雪地，于是悠闲的周末游在自膝盖发散的剧烈疼痛中结束了，他拖着伤腿回到城中，拍了CT，窥见自己的髌骨完美地裂成了两截，得到消息的Scott冲到医院，在他未能阻止前已经电话了大半圈亲友，而后一脸沉痛地趴在他的床头，“老哥你还需要什么？我都为你准备，对了，我一定让医生给你打最好看的石膏。”
Chris用枕头捂住弟弟的脑袋。
Scott的愿景没有实现——由于伤情严重，医院决定为他安排手术，让他立即住院，Chris稳住气，摸出手机预备列出一串所需清单让老弟准备，但就在此时，Sebastian推门而入。
男人穿过另一张病床来到他身前，“怎么那么不小心——”是忧心又无奈地语气，但绝无任何责备，他竟不自觉地伸出手，Sebastian立刻握住，双眉间地沟壑更深，“是不是很痛？”
他立即点头，站在床头的Scott却开始告状，“明明技术不行，又换了新的滑雪板，所以算是逞能失败。”
Chris狠狠瞪自己的老弟，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冬假，自己赠了一副二手卡宾板给Sebastian，将害怕到试图夹起膝盖的男孩颤悠悠地牵上雪道，彼时Sebastian灰绿色的大眼完全藏在护目镜后，声音也闷闷，看他在雪上潇洒地横来横去，羡慕地小声，“你好厉害哦Chris。”
好厉害的Chris又怎么能在雪上把自己的膝盖摔成两截？
所幸Sebastian似并未在意Scott的话，男人已经弯腰提了他的健身包上来，“Scott说你要手术，定了时间么？住院几日的日用品我已经帮你准备，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，”说到此处男人顿了一顿，“我，我原本打算这周还你备用钥匙...今天是急事，所以我直接去了公寓还没来得及同你说——”
Chris只觉得心已经烧成了暖炉，急不可待地接嘴，“你去几次都可以。”
手术时间很快敲定，因医院的一切事宜有护工照料，所以无需有人时时伴他在身侧，Chris也不愿让Lisa担心，索性抓了Scott在身边说有兄弟照顾，Sebastian和Chace也不时来轮换，Scarlet撇下老公和他日日视讯，再加上还需处理公司事务，病房的日子反倒比平日更热闹。
而Sebastian，自然是所有照料人中最贴心的那一个。男人担心医院的饮食不合他的胃口，于是每次来总有热腾腾又精心的食盒，为他准备替换衣物，下载了数篇膝盖骨折的复健教程为他阅读，甚至于都开始自学出院后如何打扛血栓针剂。
而这一日男人带来是医用超市中购得的助步器。Sebastian在病房耐心为他展示如何使用，“手术完毕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倚靠这个——”
Chris瞧男人在那个愚蠢的方角器械中扭来动去，落力示范，却只身埋回被窝，徒留一个小洞给鼻孔透气，Sebastian终于发现他的不对，坐到床榻摸他的肩膀，“怎么了Chris？”
Chris抓紧被角，防止男人将被子掀开——他在认识Sebastian的初始，还是一个性格执拗、爱和家姐顶嘴的大男孩，约女孩子喝咖啡尚且会红脸，Sebastian只比他多那么两年的人生经验，却愿意当一名最温柔的小导师。此后两三年他逐渐在学业和人际交往中自信许多，Scott的出柜更让他学用宽广的视角看待周边人，这其中也有Sebastian的细心提点。大学毕业，他勤力耕耘事业，小有所成，对人或事的掌控力再也不是学生时代可比，Sebastian能够分享给他的已有限，遑论对方的宽厚性格在校园时代是优势，过了这时期反倒显得有点软弱——于是他逐渐成了两人中会照料对方更多的那一位，他操心Sebastian的坎坷情路，为对方的工作出谋划策，筹谋交际圈.....如此数十年，他在Sebastian心中一路朝上，越发从容和稳健，学生时代那个来自邻校、有些拘谨的波士顿男孩的形象已模糊，但这短短几日，他又成了一个需要Sebastian周到照料每一寸的人——甚至需要操心换洗内裤，也无法自己如厕，而后数月还要带着一个丑架子，像一只瘸腿的兔子那样蹦来蹦去.....Chris更用力地压住被角，“我不要用那个架子。”
Sebastian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，很是愁苦的样子，“复健期都是这样哦——”
“总之我不用这个架子。”他更大声宣告，这次换来的是男人的轻声叹息。
“Chris，”Sebastian轻叹，Chris竟莫名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心酸，“你就是喜欢胡闹。”
他陡然心下一窒，因之前那么多次，他搂紧男人的肩膀，亲吻对方的额角，Sebastian也总无可奈何，“Chris，你又胡闹。”于是他便惩罚似的掐男人的肩，“我是认真的哦Sebby——你知不知道？”
他是两人间强调这段交往是真实发生的那一人，但预先放开对方手的却也是自己，Sebastian结识的那么多男性，爱吃菠萝包的Peter先生，流连在中央公园看滑板的Ethan，贪喝酒水的James，这几位就算有诸多不是，想必也能在那种时刻握住Sebastian的肩，大方介绍，“嗨，你好，这是我男友。”
4.
病房中的另一床病人年纪尚小，只有十岁的金发男孩，打篮球时伤了脚踝，被父母抱入病房时，蔚蓝的眼珠含着好大一颗泪泡儿，勉强忍住大约因为跟着一起来的卷发小女孩，梳洋娃娃一般的发型，鼻梁上有点点红色雀斑，男孩父母热心介绍，“这是Cynthia，Adam的女朋友。”
Adam听闻，小胸脯更抬高几分，别过脸，将眼泪偷偷抹到妈妈的领巾上。
Sebastian憋住笑，弯下腰同男孩打招呼，“你好Adam，你的女朋友真漂亮。”
Adam小朋友破涕为笑，自此开启了在病房炫耀女友的模式——他和Cynthia的爱好永远一致，喜欢吃同样口味的糖果、冰淇淋、披萨饼，最喜欢看的电影都是星球大战。Cynthia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小姑娘，但却只爱和他说话，他偷偷藏了上课和Cynthia传的纸条，积累了一摞夹在书本里，他计划用攒下的零花钱为Cynthia买一只发卡做新年礼物。总之，脚步伤痛也阻碍不了Adam的喋喋不休。
Chris无心应付十岁小屁孩的恋爱经历，通常只是恹恹作答，“是么？不错，挺好的。”然而对方有太阳报记者的作风，不仅满足于自我爆料，也忍不住刺探外情，
“那么你呢Chris？”十岁小屁孩抱起双肘，“怎么从不见你的女友来探望你？”
Chris深吸一口气，总觉得这对话有几分对自己的羞辱，“——我还单身，Adam。”
预想中小屁孩的嘲笑没有到来，Adam在吃惊之后撇下眉毛，居然一脸痛惜，这简直比嘲笑更让人糟心，他握紧双拳，“但我有不少朋友。”
Adam点头——就连点头也颇有访谈记者的风格，“我知道，Sebastian，Scott，Chace——”
“对，他们都是，”Chris面无表情地敲击键盘，想了想又加一句，“有时，朋友比恋人更重要。”
Adam约莫将他作为将来记者大业的练手，放弃同他辩论恋人和朋友谁更重要的哲学问题，而只继续灵魂拷问，“那么，他们中谁又同你最要好，”
Chris停止敲打键盘——，竟然决定认真细数，“Scott是我弟弟，”他说得大声，不知到底是说给自己还是眼前的金发男孩，“我们不仅是朋友，更有亲缘。Chace——我们认识多年，也都谈得来，但最好称不上，Scarlet？她是位女士，还是位已婚女士，所以她最好的朋友应该是他的先生Jeremy。Sebastian.....”Chris闭上眼睛，“如果你与他深交你就会知道Sebastian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甜的人，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当然。”
5.
“你知道Sebastian最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么？”
Chris厌烦地瞥一眼对面病床上喳喳不停似麻雀的小孩，“甜奶。”要加足了糖的那一种，还必须是奶锅煮出来热滚滚的，男人捧着这样一杯热奶就总忍不住满足地眯起眼，像刚睡醒的猫咪。
“那他最喜欢的颜色呢？”
“Cynthia有没有说过你很烦？”
“你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，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彼此的一切——”Adam对他眨眼，“还是你不想接受考验？？”
一点儿也不想，Chris简直想用医用胶布封上金发男孩的嘴，“Sebastian喜欢蔚蓝色，他总觉得蓝色沉静，他也喜欢金色，他觉得金色璀璨——他修艺术课程，对此品位高雅。”
Sebastian曾用某一年的年终奖金为他买了名牌围巾当礼物，那围巾的蓝便是蔚蓝，男人为他围起道，“这衬极了你的眼。”
又有一年送了他金色相框，自己当时随手塞了两人大学时出游的照片当填充，Sebastian见状很小心地擦拭那相面，在手中捧了半天。
“那他最喜欢的读的书又是什么？”
“他喜欢读雪莱的诗集，闲来时会做报纸上的填字游戏，他有收集方巾的习惯，喜欢闻柠檬香，最崇敬的画家是德加——”
他还喜欢我。
Chris已经无心进行这游戏，但Adam还有一问，男孩伸出手指摇摆，“真的就是最后一题，如果答对，你就是满分哦——”
哦？自己会是个满分朋友么？
“你们最愉快的一段时光是什么时候？”
“我们读大学时？”他竟试探问对方，仿佛小Adam真知道似的。
“不是哦，”Adam歪过金色的脑袋，“Stan先生说，他觉得你们最愉快的时光，就在前一阵。”
“你输了Chris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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